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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米澤穗信
出版社：木馬文化
出版日期：2011 / 07 / 28
 | 【 追想五斷章 】 博客來導讀 > 米澤穗信
繼《算計》之後最新長篇力作！
五篇沒有結局的故事
隱藏的卻是一個令人悲傷的真相！？ 我期待著，只要收集到父親的斷章
就能夠找到充滿疑問的那一天的真相…… 菅生芳光好不容易考上大學，卻因為家裡破產而不得不中斷學業。為了能重回大學唸書，他寄住在叔叔經營的二手書店打工。某天，一位名叫北里可南子的年輕女子來到店裡，以重金委託芳光，找尋她父親北里參吾生前以筆名「□黑白」在同人誌發表的五篇小說。 這五篇小說全都是沒有結局的故事，故事中留了謎題，卻沒有明確答案便結束，而北里參吾留給女兒的遺物中，有著像是寫有每篇結局的原稿，但都只有一行字便結束。打算賺取外快的芳光瞞著叔叔著手調查，每找到一篇，芳光就跟北里參吾的女兒拿最後一行的文字，將這沒有結局的故事補上最後一塊碎片。 原本以為是女兒要追憶過世的父親，所以才要尋找這些不完整的斷章作品。但是在調查的過程當中，為了掌握線索，芳光也漸漸得知北里參吾過去的人生故事，進而發現他曾被懷疑為殺妻的嫌疑犯。究竟在二十多年那個深夜發生了什麼事？芳光在這些沒有結局的故事裡，拼湊著別人故事的真相，最後竟也走出出自己的迷惘。 mor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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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博客來通告 > 博客來連載：《命運晚餐》第二回
她露出微笑，張開手指，放在我的胸前，我感覺到其中兩根手指碰觸到我的皮膚，正好停在襯衫第一顆鈕釦敞開的地方。
「或許他是煩惱那個吧。」她說。「只是我們要小心，以免到最後他什麼都不肯跟我們說，我是指我們應該提高警覺，別什麼都當作理所當然。」
「不會，當然不會那樣，但他也大了，有自己的隱私，我們不能什麼事都要他坦白，否則會適得其反，可能像蚌殼閉得更緊。」
我注視她的眼睛。我的太太，我心想，為什麼我不喊她我的太太呢？我摟住她的腰，一把將她拉過來。就算只是今晚也好，我跟我的太太，我喃喃對自己說。我跟我太太想看一下菜單點酒。
「你在笑什麼？」我的太太克萊兒問我。
我看著我們的玻璃杯。我的已經喝光了，她的只喝掉四分之一，我太太喝得比我還慢，這也是我愛她另外一個的原因，或許今晚比任何一個夜晚都還要愛她。
「沒什麼。」我回答。「我在想……我在想我們兩個。」
事情發生得很快，我瞄了克萊兒一眼，或許我帶著感動的眼神，或者摻雜一點淘氣，那瞬間，我發現眼眶竟有點濕潤。
克萊兒應該什麼都沒發現，因為我把臉埋在她的頭髮裡，更用力抱緊她，深深地吸了口氣：香檳的味道。除了香檳還有其他味道，更溫暖一點的味道，我心想，或許是幸福的氣味。
今晚到底會怎麼發展？如果不到一個小時前，我乖乖待在樓下等著出門到餐廳，而沒爬上樓梯，走進米榭爾的房間呢？
我們的生活會有什麼變化？
我在太太頭髮聞到的幸福氣味，永遠都會一樣嗎？而不是像此時此刻，彷彿變成一個遙遠的回憶，一個你知道隨時隨地都可能失去的東西？
「米榭爾？」
我站在他的房間門口，他不在裡面，或者說實話，我知道他不在裡面。他正在花園修理自行車漏氣的後輪胎。
「米榭爾？」我對著半掩的房門輕喊。
克萊兒在我們的臥室翻找衣櫃的衣服；只剩不到一個小時，我們就要出門上餐廳，她還在猶豫該穿黑色裙子搭配黑色靴子，還是黑色褲子搭配ＤＫＮＹ的黑色運動鞋。
「我戴哪副耳環好？」她會忽然丟來一個問題。「這副？還是別副？」
我會回答她戴小巧一點的搭配裙子或褲子，比較適合她。
這時，我走進米榭爾的房間，馬上看到我要找的東西。
我想申明我從沒做過這種事，從來都沒有。如果米榭爾上網跟人聊天，而我剛好在旁邊，我會微微背向書桌，避免看到螢幕，我希望他知道我不會監視他或偷偷越過他的肩膀看他打些什麼字。有時候，他的手機會響起收到簡訊的尖銳鈴聲。米榭爾經常亂丟手機，我不否認，我不只一次心癢想偷看一眼，尤其是他不在家的時候。
「誰傳簡訊給你？寫了些什麼？」有一次我拿著他的手機，那支沒有蓋子的索尼愛立信舊款手機。我知道他再一個小時就會從健身中心回家，他只是忘記帶手機出門。螢幕上的信封圖樣下面寫著：你有一則新訊息。
「哎呀！不知怎麼搞的，發現做了什麼事之前，我就拿起你的手機打開簡訊。」或許永遠都沒人發現我做了什麼，但也有可能被抓包。他不會多說什麼，不過我猜他會懷疑是我還是他老媽：這道小小的裂痕可能會隨著時間慢慢地變深，甚至變成一條深而寬的裂縫。我們幸福的家庭生活可能就變成明日黃花。
我離他對著窗戶的書桌，只差幾步距離，只要稍稍探出身子，就能看到花園，他正在廚房後門的地磚露台那兒修理漏氣輪胎，要是他抬起頭，肯定會從窗戶看到他的老爸就在他房間裡。
我拿起他放在桌上酷炫的三星黑色手機，掀開手機蓋。我不知道他的手機密碼，如果沒開機，我就莫可奈何，不過螢幕立刻出現有點模糊的耐吉商標，或許是從他的衣服、鞋子或是黑色鴨舌帽拍的照片吧。他經常戴著那頂帽子，將帽沿壓低到眉毛地方，連熱得像夏天一樣或在家裡，都不肯脫下來。
我很快地找搜尋手機目錄，我的手機也是三星的，所以跟我的目錄大同小異，不過我的是半年前的舊款，才不過一眨眼光景，我的手機已經是老古董。我選取「我的檔案」，接下來選擇「影片」，還沒來得及反應，我就找到想要的東西。
我盯著影片檔，感覺腦門有股直竄的冷意，這股冷意就像你吞下的冰淇淋太大口或者猛然灌下冰飲的那種感覺。
這股冷意會引起疼痛，一種內在的疼痛。
我再看一眼影片，然後往前搜尋，還有更多影片，不過時間急迫，我沒辦法計算總共有幾段影片。
「爸？」
米榭爾的聲音從樓下傳來，不過我已經聽到他爬上樓梯的聲音。我趕緊蓋上手機，放回他的書桌。
「爸？」
來不及了！我沒辦法回臥室，假裝從衣櫃拿出襯衫或外套，站在鏡子前面比對，只能盡可能從容、自信地走出他的房間，好似只是進去找個東西而已。
或者只是進去找他。
「爸！」
他已經爬到樓上，視線瞟向我身後的房間，接著，他的視線回到我的身上。他戴著那頂耐吉鴨舌帽，胸前垂掛著的黑色I-Pod Nano擺盪著，脖子掛著頭戴式耳機。我知道他不太追求流行，不到幾個禮拜，他就把白色耳塞式耳機換成普通的耳機，因為音效比較好。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這天下午，這句話第一次浮現在我的腦海。
「我在找……」我開始解釋。「我想說你跑到哪裡去了。」
米榭爾出生時差點沒命，我還記得剖腹出生後，他躺在保溫箱裡的那個皺巴巴的青紫色小小身軀。他能活下來就已經是個奇蹟，幸福也是這樣。
「我在修理漏氣的輪胎。」他說。「我要問你家裡哪邊還有氣嘴？」
「氣嘴？」我重複一遍他的話。
我從沒修過漏氣的輪胎，老天，我從沒想過修輪胎這檔事，然而我兒子跟他老爸想的不一樣，他以為我知道哪裡有氣嘴。
「你在樓上做什麼？」他忽然問。「你說找我？有什麼事嗎？」
我看著他，看著他黑色鴨舌帽下那雙清澈的眼睛，我一直覺得那雙坦誠的眼睛，在我們的幸福裡占有重要的位置。
「沒什麼特別的事。」我回答。「我只是看你人在哪裡。」
他們當然還沒到。
這間餐廳頗為隱密，我敢打賭從外頭到看不到餐廳裡面，因為樹木遮住了。我們晚了半個小時到，順著鵝卵石小徑走向門口，小徑的兩旁有火把電燈照亮，我跟太太內心正想著，這次是不是真的換我們最後到，而不是羅曼夫婦。
「想不想打賭？」我提議。
「何必？我敢說他們一定還沒到。」
一個女孩接過我們的外套，她穿著黑色Ｔ恤和長度到腳踝的黑色圍裙，另一個同樣打扮的女孩正在檢查攤開放在架上的預約簿。
我看到她假裝不認識羅曼的名字，不過她裝得太差。
「您是說，羅曼先生嗎？」她揚起一邊眉毛，臉上掩不住失望，畢竟站在眼前的不是賽吉．羅曼本人，而是一對她根本不認得的男女。
我考慮了好幾種可能，我們可以回到酒吧，叫盤普通老百姓吃的食物，我剛在那裡看到小黑板用粉筆寫著當日特餐是豬排加薯條。「豬排加薯條，十一塊五十分歐元」，如果在那裡吃飯，每個人的花費根本不到這邊的十分之一。
另一個可能就是直接回家，頂多繞到影片出租店去租一支片，之後躺在我們臥室的大雙人床上看電視、喝杯酒，吃點餅乾和起司（也順道繞到還開著的商店），在這之前，我們還享用過一頓豐盛的晚餐。
我保證我絕對願意犧牲，讓克萊兒挑片，雖然她一定選通俗劇，像是「傲慢與偏見」、「窗外有藍天」，或是類似「東方快車謀殺案」路線的影片。對，就這樣吧，我暗暗下定決心，我想假裝不舒服，然後我們就打道回家。不過我卻說：
「賽吉．羅曼，靠花園的桌位。」
女孩放下預約簿，抬起頭，看了我一眼。
「可是您不是羅曼先生。」她目不轉睛地看著我說。
這時我不禁咒罵一切，包括餐廳、穿黑色圍裙的女孩、已經毀掉的餐聚，但我尤其咒罵賽吉，就是他堅持訂下這頓晚餐，卻連準時赴約的禮貌都不懂。他無論到哪裡都不準時，連到省議廳也不例外，大家都得等候他的大駕光臨。大忙人賽吉．羅曼應該會再晚一點到，這場聚會於是比原先預估還久，現在他塞在車陣裡。當然，開車的不是他，像他這種等級的人開車太浪費時間，他有司機，這樣一來，賽吉就可以利用他寶貴時間檢視其他更重要的事情。
「我當然是。」我回答。「我姓羅曼。」
我定定地看著女孩，這次她眨了眨眼，接著我準備說出下一句話。終於到了宣布勝利的時刻，儘管這個勝利摻雜挫敗的苦澀。
「我是他的弟弟。」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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