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這些敘述歷史的老兵逐漸底凋零,他們所存留下的記憶也更加可貴。 〈內容節錄〉 布勞姆貝格(Blomberg)是位於德國北威州邊緣地區的一座富有傳統的古老城市,至今已有1500年的歷史。它的名稱取自德語的「Blumberg」,翻譯成中文就是一個十分浪漫的名字——花山。 花山是個人才輩出的小城,曾湧現出很多馳名德國的名人,其中有園藝師、棋手、學者、作家、政治家,而最負盛名的當屬聯邦德國的第七任總理施羅德。 在二戰期間,花山的男人只有三種:打過仗的,正在打仗的,將要打仗的。在這場與眾多世界強國為敵的大戰中,德國必須要把全部身心健全的男子送往火線。和很多德國城市一樣,小城花山至今保存著兩份名單。那是在兩次世界大戰中一去不返的兩代死亡軍人的名單。在"一戰"中,人口不足4000人的花山市有180人陣亡或失蹤?在二戰中,在人口近5000的花山市里,青壯年男子幾乎係數被征入伍,其中有310人陣亡或失蹤。在這個名單中,就有花山市前任市長迪特•馬亨唐茨的父親——弗利德里希•馬亨唐茨。 2002年2月19日下午,我在花山市的前任市長家中和主人聊天。 市長說:「戰爭給每一個德國家庭都程度不同地留下了陰影,消除它需要時間。我們這一代人徹底擺脫它是不可能的,但我們有義務告訴後代如何不再承受這樣的悲哀。」事實證明,老市長做到了這一點。我和他的兒子迪爾克曾談起過二戰給德國帶來的災難,迪爾克的一句話令我大為震動,他說:「一切報應都是德國人自己招來的。」 在我們談到了報應的責任歸屬時,老市長認為,德國的歷史錯誤有著複雜的時代背景和民眾基礎,把所有的事情都簡單地歸咎於幾個獨裁者未免太簡單。 他說:「很多人至今仍然認為:如果希特勒能在1939年9月之前死去,他就會被作為德國歷史上的偉人載入史冊。這句話其實代表了很多老一輩德國人的想法。換句話說,如果希特勒在實現振興德國經濟、消除災難性的失業、突破《凡爾賽和約》的限制奪回軍事主權以及完成把奧地利、蘇台德等地區納入德國版圖等一系列計畫之後,在發動導致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的對波蘭的侵略行動之前能夠壽終正寢,他留給德國歷史的便只有可歌可泣的輝煌成就,而後來的戰爭災難也就不會出現。」 無論這種假設是否有意義,它至少反映了一點:相當一部分德國人至今仍然對納粹德國在發動二戰之前的行徑予以完全肯定。那麼,希特勒在1933年上臺直至1939年發動二戰之間的所作所為對德國民眾究竟意味著什麼? 作為教育學專家的老市長曾長期研讀二戰前後的歐洲歷史,因為在德國凡涉及教育就離不開對兩次大戰歷史的瞭解和分析。 他認為,二戰不是孤立存在的,它是一戰歷史的延續,而一戰是歐洲列強的長期利益爭奪的必然。在歐洲的歷史上,德國不過是一個後起的強勢爭奪者。德國之所以在二戰中失去道義,第一在於它在全球性厭戰的大形勢下發動了侵略戰爭,第二在於它把種族滅絕政策融入了軍事行為。 這使我想到了中國的「春秋無義戰」之說。的確,在一戰前的漫長歷史中,信奉著社會達爾文主義的歐洲列強在外交方面無一不推崇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獨立、自由、主權都只適用於自身。為了自身利益的擴展,武力征服是它們對外使用的第一語言。對於這一點,被英法聯軍打進圓明園的中國人體會尤深。說白了,德國無非是壞得比較遲,而且壞過了頭。 要想瞭解德國民眾為什麼選擇這個「壞過了頭」的納粹黨,就必須知道一戰給德國留下的是什麼。對這一點,老市長給我做了一番簡潔而清晰的勾畫: 魏瑪共和國在德國歷史上是一個不存在共和黨人的共和國。德國在一戰之後選擇共和制,絕非民眾民主意識的提高,而是出自在帝制崩潰後的一種對西方強國政體的無可奈何的機械效仿。一戰失敗的內因是國力的衰竭——德國已無法承受繼續維持戰爭所帶來的經濟重負。這就註定了這個封建的,軍國主義的德國在嘗試民主體制方面會先天缺鈣。另一方面,勝利的同盟國也根本沒有給予德國絲毫恢復生機和滋生民主的機會。他們考慮的只是如何從戰敗的德國身上榨取自己的最大利益,如何阻止德國再度強大並重新威脅到他們的安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