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失憶成為常態,他該怎麼拼湊出人生的原貌? 〈內容節錄〉 我知道,我必須趕快抓住你的注意力。否則你只會聽幾秒鐘,越來越不耐煩,最後就站起來走掉了。我可正需要你呢。我想你也需要我。也許,我要說的事情也關係到你的生活,至少觸摸到了你我生存的根基。我要試試進入正題。 就我的理解來說,你來找我,是想知道失憶到底是怎麼回事。原則上,派一個負責調查此事的人來說明情況應該是最好的了,沒有人更合適。我只擔心,你會過高估計我對這個問題的掌握程度,但是我還是要盡我所能,不要讓你再莫名其妙。 作為回報,我希望你能幫助我找到。是啊,再找到她。我想捕捉一個名字,但是已經沒什麼名字存在,這你當然明白。儘管有一個名字幾乎就在唇邊,可我不敢說出來。要是說錯了,那我就等於闖入了一條不能回頭的死胡同。我必須讓這個問題開放。 就是說,我需要你的説明,來評估這些不多的線索。屬於這次調查範圍的檔只占了這個手提箱裡的主夾層的一部分。在側夾層裡,我放的是我個人材料裡剩餘下來的檔。 我沒有計算那些塞在各個衣袋裡的成堆的記事條,我來不及看,但是也不敢扔掉,這些能提醒我的紙條越來越多,像雜草叢生,簡直要把我的頭都埋起來了。 你能看到,那些放在私人資料夾層裡的材料並不多,是我隨身帶的不同種類的證件,有些已經損毀或褶皺了,有些是比較新的,一些照片,幾張收據,幾本日曆簿,一兩張帳單等等。這些檔實際上對我也是陌生的,就像它們對你應該是陌生的一樣。 當我開始挖掘我的個人歷史的時候,必定是有過擔心的,生怕用這種方式來抗拒健忘症是違法的——是,我喜歡健忘症這個詞,而不是更流行的用語「失憶」。 我顯然已經查看過了目前有效的法律檔。在這個記事條上我看到,我甚至和司法部的主管提到過這件事情。 是27號,沒有寫出月份。但記事條上寫著同意。那個筆跡是我的:這是我最基本的身份。 只有一個跡象是讓人不安的。在這張紙條上的同意下面寫著:「不過得睜大眼睛。」還有一個問題預兆著災難:「你-的-調-查-呢?」顯然每個字都下筆很重,做了強調。不可理解。 現在你坐在我的面前,這就給了我一個獨特的機會,能幫我從絕望中清理出頭緒。我可以對照你的茫然來測試我的茫然,可以一起搜查我們正在擴大的空白,一段一段地推進。 我不是要搞明白那種小事情,比如說你不記得自己成長時期的事情,或者不記得昨天晚上在哪裡,或者是你正在做的隨便什麼事情——這樣的事情我們畢竟還是學會了應付。 不,我想到的是每個晚上當站在我們稱呼為「家」的門前時的無奈與無聊,不知道在門後等待著我的是什麼面孔。 幾個陌生的孩子向我走來,試著用一種稱呼:爸爸?一個陌生的女人給我一個猶猶豫豫的擁抱,或者問一個尖銳的問題,口氣可能就像學校的女教師,也可能就像一個監獄的看守。 想想看,其實這就是她!我可能和她睡覺,可能不睡。不記得。但很可能今天晚上和昨天晚上不一樣。 我肯定被趕出來很多次了。很多跡象表明,健忘症是分佈不均的。分佈最密集的很可能就是我通常在裡面活動的那個圈子。 有時,會有人感覺我是陌生人,他們會排擠我。我不記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