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客來連載 >阿基里斯之歌 【 編輯引言】 王子帕特羅克洛斯,瘦弱矮小的他自幼就活在父王鄙視失望的眼神中。 十歲那一年,帕特羅失手殺死了一名貴族的長子,為了平息貴族的怒火,他被父王用等重的黃金為代價,流放到普提亞,由國王養育成人。他將沒有父母,沒有遺產,成為孤兒。 在普提亞王宮中,帕特羅無法融入那群一樣被流放的孩童們,格格不入的他卻格外留意普提亞王子──阿基里斯的目光。阿基里斯是這群男孩的領袖、眾人都喜歡與他為伍:眾人簇擁、閃耀著光芒的他,怎麼會留意到孤僻、躲在暗處角落的帕特羅克洛斯?然而,一次善意的謊言,把他們兩人的命運綁在了一起…… 瑪德琳•米勒在這部處女作中,以史詩文學的格局,大膽揭露古希臘神話英雄阿基里斯不為人知的禁忌之愛,不但勇奪英國柑橘文學獎,更獲得J.K.羅琳、雷克.萊爾頓等名家一致推薦,也贏得了國際媒體、書評、及讀者的一致好評! 【試閱內容】 我發現自己不是佩琉斯唯一收養的孩子。這位小國國王顯然是因為收養了這群流放者才變得富有。據說他本來也是流亡者,因此對於命運相同的人特別憐惜。我的床是張簡陋的草蓆,鋪在像軍營一樣的長條形房間裡。房裡還有其他的男孩,他們要不是彼此爭吵扭打,就是懶洋洋地躺著消磨時間。一名僕役告訴我,他把我的行李放在什麼地方。有幾個男孩抬起頭,一直盯著我。我記得其中有人對我說話,問我的名字。我也記得我告訴了他。他們又繼續玩他們的遊戲。在這裡,每個人都是無名小卒。我僵硬地走到草蓆上,等著晚餐時間到來。 用餐時間也是我唯一能看到阿基里斯的時候。他是王子,有其他的職責要履行,但他三餐一定跟我們在一起,他會輪流在各桌用餐。在這巨大的餐廳裡,他俊美的外貌是一切光亮與活力的來源,我總是不經意地受他吸引。他的嘴宛如飽滿的弓,鼻子猶如高貴的箭。當他坐下時,四肢不像我這樣歪斜不定,而是全然優雅的擺放著,如同雕像一樣。或許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自然。他不像其他面容姣好的男孩那樣愛打扮與矯揉造作,相反地,他似乎渾然不知自己對周遭男孩的影響。儘管他如此吸引人,我仍無法想像:一群人像哈巴狗一樣湊在他身邊的樣子。 流放的第四個星期,我走進餐廳,發現他坐在我平日坐的位子上。我一直認為那是我的桌子,因為很少有人願意跟我同桌。但此時因為他的緣故,長凳坐滿了喧鬧的男孩。我愣住了,不知道該逃還是該生氣。最後憤怒占了上風。這是我的位子,我不會輕易退讓,儘管他帶了這麼多男孩過來。 我坐在最後一個空位,緊繃著肩膀,彷彿隨時準備打鬥。坐在桌子對面的男孩一邊做著動作一邊說著,他們談到擲矛與死在沙灘上的鳥,以及春天的比賽。我聽不進這些話,阿基里斯這個人就像我鞋子裡的小石子一樣讓人無法忽視。他的皮膚如初搾的橄欖油,光滑如磨亮的木頭,不像我們覆滿傷疤與淤青。 晚餐結束,餐盤都已收拾。收成時節的月亮,飽滿而橙黃,掛在餐廳窗外的夜空上。但阿基里斯在這裡走來走去。他不經意地撥開遮住眼睛的瀏海,我到這裡來已經幾個星期,他的瀏海變得更長了。他伸手拿起桌上碗裡的無花果,放了幾顆在自己的手心。 他輕晃著手腕,將無花果丟到半空中,一個、兩個、三個,他的手法如此輕柔,無花果一點傷痕也沒有。他又添了第四個、第五個。男孩們開始起鬨,再多一點,再多一點! 果子在空中飛躍著,化成了色彩,速度快到彷彿它們未曾碰觸到他的雙手,而且依著自己的節奏轉動著。雜耍原是伶人或乞丐玩的把戲,但在他手裡似乎成了不同的東西,像在空中繪上了鮮活的圖案,如此美麗,連我也不禁讚嘆起來。 他的目光隨著果子轉圈,突然間朝我這裡看。我還來不及別過頭去,就聽到他說「接住」。一顆無花果從圖案中朝我優雅地飛來,掉在我的手心,柔軟而微溫。我感染了男孩們的歡樂情緒。 一個接一個,阿基里斯把剩下的果子接起來,放回桌子上。除了最後一顆,他吃掉了,黑色的果肉與粉紅的種子在他的齒間分離。果子已經熟透,滿溢著果汁。毫不思索地,我把他丟給我的果子放進唇邊。果子爆出的甜美滋味充滿嘴裡;果皮輕覆在我的舌上。我喜歡無花果,但就這麼一次。 他站著,男孩們齊聲道別。我想他可能又看了我一次。但他只是轉身,消失在宮殿的另一頭。 也許是佩琉斯,也許是耳尖的僕人,男孩們終於知道我流放的原因。我應該料到有這一天。我早已聽過他們怎麼說長道短;傳言是這群男孩唯一能用來交易的東西。令我驚訝的是,當我走過他們面前時,他們臉上出現的恐懼與想像,這項轉變實在來得太快。現在,即使是膽子最大的男孩也因曾招惹過我而低聲祈禱:噩運也許擋得了,但復仇女神厄里涅斯(Erinyes)就不一定了。男孩們離我遠遠地,興致勃勃地看著我。她們會喝他的血嗎?你覺得呢? 他們的耳語令我窒息,使我食不知味。我推開我的餐盤,尋找角落或無人的房間坐下,除了偶爾經過的僕人,我可以不受打擾地坐著。我狹窄的世界變得更狹窄了:我只能看著地板的裂縫中或石牆的窟窿。當我的指尖追溯這些源頭,它們也只能輕柔地發出挫磨的聲音。 「我聽說你在這裡。」一個清晰的聲音,就像融冰的溪水一樣。 我急忙抬頭。我在儲藏室裡,膝蓋頂著胸膛,窩在橄欖油罐當中。我夢見自己是一條魚,當我躍出海面時,在陽光下,我全身發出銀光的光芒。但此時海浪消褪,四周又恢復成原來的油罐與穀物袋。 阿基里斯站在我面前。他的表情嚴肅,綠色的眼珠堅定地看著我。罪惡感讓我感到刺痛。我知道,我不該待在這裡。 「我一直在找你,」他說。這句話有說跟沒說一樣;我聽不出他話裡的意思。「你沒有參加晨間操練。」 我臉紅了。但在罪惡感背後,一股憤怒也冉冉升起。他有權利責問我,但我會因此而痛恨他。 「你怎麼知道?你又不在那裡。」 「老師注意到了,他告訴我的父親。」 「所以他派你來。」我想讓他感到自慚形穢,因為他把我的事告訴大家。 「不,我是自己來的。」阿基里斯的聲音相當冷靜,但我看見他稍微收緊了下巴。「我不經意間聽到他們的談話。我想知道你是不是生病了。」 我沒有回答。他仔細看了我一會兒。 「我父親正考慮處罰你。」他說。 我們知道懲罰是怎麼一回事。它是體罰,而且是公開的。王子絕不可能被鞭打,但我已經不是王子了。 「你沒有生病。」他說。 「沒有。」我愛理不理地回答。 「那麼生病就不能做為你的理由。」 「什麼?」由於恐懼的緣故,我一時沒聽懂他說什麼。 「你未參加操練的理由。」他的聲音依然很有耐性。「這樣你才不會被罰,所以你的理由是什麼?」 「我不知道。」 「你必須找個理由。」 他的堅持讓我不悅。「你是王子,」我打斷他的話。 這句話讓他吃了一驚。他稍微偏了一下他的頭,就像一隻好奇的鳥兒。「所以呢?」 「所以你跟你的父親說,說我跟你在一起。他就會原諒我。」我說這句話時比我想像得要來得有自信。如果我在父親面前為另一個男孩說情,那麼那個男孩會受到更嚴厲的鞭打。不過阿基里斯跟我不一樣。 他的眉心稍微皺了一下。「我不喜歡說謊。」他說。 他純真的反應在我聽來彷彿是一種奚落,然而即使你感覺到這一點,你也無法反駁。 「那麼,帶我去上你的課,」我說。「這樣就不是說謊。」 他揚起眉毛,然後看著我。他完全靜止了,那種安靜似乎不屬於人類所有,彷彿除了呼吸與心跳,一切都已止息──就像一頭鹿,聆聽獵人的弓聲。我發現自己也屏住了呼吸。 之後,他的臉上起了變化。他下了決定。 「來吧。」他說。 「哪裡?」我感到惶恐;或許現在我將因為建議說謊而被罰。 「到我的豎琴課上。如你所言,這樣就不算說謊。之後,我們再向父親秉明。」 「現在?」 「是的,有何不可?」他看著我,充滿好奇。有何不可? 當我站起來跟著他走時,我的四肢因長久窩在冰冷的石板上而發疼。我的內心因某種不知名的事物而感到興奮不已。脫逃、危險與希望,同時出現。連載完畢,購書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