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手札 和平時期,人們還是會自找苦吃。 文/cancer 不久前,太陽馬戲團在北京公演,首演之夜,舞台後方的背景照片裡,一閃而過地出現當年六四天安門時,那張震懾世界的照片──青年擋住鎮壓坦克車的一幕。 首演後,這張照片就被和諧掉了。當然,還是引起人們的小小議論,官方未做置評,表演單位的公關則表示:「所有演出內容都通過了審批。」 評論者賦予了一層諷刺的臆測:「歷史的清洗太乾淨了,連負責審查的文化官員,都無從知曉此事。」上述揣測不可證實,雷同的場景卻一再發生。 螃蟹今日推薦的《爽︰七十年代私人札記》的作者李爽是另一個被篩洗過的人名。 在中國,李爽的名字不太被注意,標示為旅法畫家的她,是當代畫壇上的傑出畫家,畫作受到各國美術館收藏,她個人的畫展卻要等到2006年方在北京舉辦,距離成名的「星星畫展」已經26年。 精確的說,她是被驅逐了,八o年代初期,剛剛改革開放,社會仍存文革餘續,男女路上走在一起,還會被稱為流氓。 作為當時主張表現自我的「星星畫會」與駐華的外交圈人士,接觸頻繁。李爽因而熟識了法國外交官,而後陷入熱戀。這段看似與異國人戀愛的浪漫經歷,公安局判給李爽的罪名是:「有損國家尊嚴」。讓李爽受了兩年的勞改生活以及批判。日後在法國藝文界和政治界的斡旋下,她終於獲釋,於半年後「赴法深造」。 她的跨國戀情,促成中國「涉外婚姻法」,她卻被迫遠離家鄉,名字與人生就此消失。而她以書寫重新喚回了那段歲月。 1957到1983年;從出生的反右運動,到整個文革時期。李爽的成長經歷,幾乎覆蓋在整個中國的政治風潮中,她體現了整個社會的縮影。 從祖父一代被定位成資產階級的抄家,接續而來的童年厄運:父親關押,知青下鄉改造,以至出國前的勞改牢獄生活,她幾乎無役不與,政治問題箝制她的生活並成為本書骨幹。 另一方面,在愛與性的層面上、藝術的萌發與創作過程長成了茂密的分支。愛與性的篇章又與政治相關,七o年代的人們忌諱談愛,性則是骯髒的。對性的全然無知,體現在整個年代,躁急的男女,匆匆進行身體探索,未婚受孕卻不自知,只能墮胎。若是不幸曝光,則備受社會嚴厲撻伐,甚至政治審判。整個社會以無知壓制青春男女的欲求,以政治道德審判維繫人群來往。 李爽沒有逃過這種社會結構導致的宿命,她中學時遭騙初嚐禁果,還不知孩子怎麼來的,就墮了胎。日後,墮了更多次的胎。她的交往始終伴隨激情與互相傷害,直到遇到現任丈夫,她才明白愛與尊重是怎麼回事。 相對於生活的苦楚,藝術是帶給她平靜與機會的另一扇窗。文革期間,她與父親專注的弄著毛澤東肖像,說是敬仰舵手,其實是享受創作的過程。 知青下鄉期間,承受身體勞累之餘,自己的塗抹或為人作畫,讓她與鄉民相處融洽。日後,她自行找人學習,跑遍文藝沙龍,依畫成名,也因畫受累,不改其志,最終成為傑出畫家。 螃蟹以瞠目結舌的心情讀畢此書。在訝異於中國七o年代的民眾心靈圖像時,也對李爽真誠坦白的私人札記致上感激,感激她忠誠記錄下那些被留白而實際存在過的事實。 |